生命的减法
人生很短,短到我们来不及做完所有想做的事,短到我们常常在匆忙中忘记了善待自己。人们总说"对自己好点",然而这"好"字究竟何解?大约不过是减去了那些不必要的负担罢。
笑与哭,原是人生最自然的两种表情。可笑能释然时,人们偏要板着脸;可哭能减压时,人们又要强忍泪水。这世上有一种古怪的规矩,仿佛成年人便不该有情绪似的。我见过一个中年男子,在公司受了气,回家路上买了一包花生米,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吃一边无声地流泪。花生米的咸味混着泪水的咸味,这便是他给自己唯一的"好"了。何必如此?倘若大笑能解千愁,何妨笑得前仰后合;倘若一哭能消块垒,何妨哭个痛快。情绪本无贵贱,压抑反倒成了病。
沉默是金这话,被用得滥了,却仍不失为真理。解释是最无用的劳动,懂你的人不需要,不懂你的人更不需要。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,解释了一辈子,又有谁真正听进去了?现代人似乎患上了"解释癖",一条信息发出去,紧接着三条解释;一个眼神递过去,恨不得配上万字说明书。究根而言,不过是怕被误解。然而误解本是人生常态,解释又何曾改变过什么?不如学那古井,沉默地映着天空,任飞鸟来去,不留痕迹。
放下二字,说来轻巧,做来却如剜肉。人之所以放不下,无非是觉得那些执念组成了自己。就像小孩子攥着心爱的玩具,即便睡着了也不肯松手。我曾认识一位老者,晚年独居,家中堆满旧物——儿女小时候的作业本、老伴用过的梳子、早已不走的座钟。他说这些都是记忆。后来一场大火,烧得干干净净。再见他时,他坐在养老院的阳光下,竟比从前舒展许多。"放下了,"他说,"才发现背了那么重的包袱走了那么远的路。"原来放下不是失去,而是给生命做减法,减去那些不再需要的重量。
人生苦短,对自己好点。这话不是教人放纵,而是劝人减去那些无谓的执着、多余的包袱、过度的解释。像一棵树,自然地生长,自然地落叶,不必向谁解释为何春天发芽、秋天凋零。减法做到极处,或许反而得了生命的真谛——轻装前行,才能走得更远。
说到底,对自己好点,不过是在这短暂的人生里,给自己多一点呼吸的空间罢了。(杭州余杭:王怀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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