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流与暖光
“最心疼你的是父母,嫌弃你穷的是亲戚,害怕你好的是同事,瞧不起你的是对手,怕你富的都是身边人,利用你的都是知心人,伤你心的都是爱你的,陷害你的都是熟悉人。”——这仿佛是人间关系幽微难言的一幅暗影图谱,映照着人情的诡谲与复杂。
血缘至亲之外,那些浓淡不一的所谓情谊,每每经不起细察。当你囊中羞涩时,亲戚的眼光便如秤砣一般,沉甸甸地压着你衣着的寒酸;你一旦稍稍冒头,昔日并肩谈笑的同事,脸上那层薄薄的笑意便如遇寒霜般渐渐凝固、消隐了。更有那所谓知己好友,在觥筹交错中笑意盈盈,却于觥筹交错后悄然算计着如何借你的肩膀垫脚攀登;甚至那自小相熟之人,只消一星半点私欲点燃,便可能骤然化为冷箭,轻易射向你的脊背——原来所谓“亲密”,有时不过是磨利了刺向心窝的尖刀而已。
我们自以为是凭真情同人相拥,却往往不知,对方心中早已悄然安放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。最深的伤口,常常由最熟悉的手划开。这并非全然是世态薄凉的悲叹,亦非全然是人心叵测的指责,这实则是人性幽微深处那无法回避的复杂本质:人如刺猬,靠得太近,便注定互相刺痛。
然而,这令人窒息的冰冷图景却并非全部真相。纵然人性深处潜藏着暗流,暖光却从未完全熄灭。曾有一次我在风雨中狼狈不堪时,一位素昧平生的快递员默默撑伞将我送至檐下,那一刻陌生人的善意,竟是寒天里悄然飘落于肩头的一枚小小太阳,无声地消融了湿冷。还有父亲,每每在我山穷水尽时,沉默着汇来款项,附言处只简单一句“家里都好”。原来,世上最可靠的暖意,往往只来自血脉相通的源头,它不言不语,却如静水深流般恒久不息。
看透了人情的深水与暗礁,我们反而更能珍重那些真正温暖如春的片刻。暗流汹涌中,生命的光辉恰在于——我们终究能够辨认出那穿越幽暗而投射过来的温暖光束,并由此学会如何珍视,如何感恩,如何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微光,在复杂如迷网的人间行走下去。(杭州余杭:王怀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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