衢州一地，有三客寓焉：一曰伟人，二曰圣人，三曰敌人。此三者非血肉之躯，乃历史之影，聚于四省通衢之地，倒也稀奇。

　　伟人者，清漾毛氏祖祠也。祠堂巍巍，梁柱间仿佛还回荡着昔日族中长老训诫子孙的声音。那些"显亲扬名"的匾额，金漆剥落处，露出木质的本色来。游人至此，多举机拍照，而后匆匆离去，鲜有人驻足细读那些密密麻麻的族规家训。毛氏一族的荣光，如今只剩导游口中三言两语的"江南毛氏发源地"云云。

　　圣人之后，孔氏七十六代孙也，居于衢州。圣人血脉，在当世价值几何？孔氏子孙日日饮食起居，与常人无异，只是每逢祭孔大典，便被请出来，穿一身不合时宜的礼服，向那木主行礼如仪。观礼者众，拍照者多，而真能道出"己所不欲勿施于人"者，百中无一。圣人血脉，竟成了活展品，岂不悲哉？

　　敌人之谓，戴笠旧居也。军统头子生前杀人如麻，死后故居却成了旅游景点。导游解说词中，"抗日"二字频现，而"特务政治"则轻描淡写地带过。游客们在展示刑具的玻璃柜前嬉笑拍照，将血腥历史化作朋友圈九宫格中的一格。旧居庭院中，一株老梅依旧开花，不知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些在此间低声啜泣的冤魂。

　　三客聚衢，恰似历史长河中的三粒沙。伟人、圣人、敌人，在时光冲刷下，界限渐泯。游人如织，多是来看个热闹，拍个照片，发个朋友圈，以示"到此一游"。衢州胸怀，包容此三者，任人评说，不置可否。

　　历史本无善恶，是人心向背使之然。（杭州余杭：王怀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