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，我躺在沙发上睡不着。冰箱工作的声音嗡嗡响，恍惚间好像听见你在说话。这个沙发凹陷的位置，是你以前最喜欢蜷着的地方，现在还能感觉到你留下的温度。茶几上有两圈咖啡留下的痕迹，像树的年轮一样，记录着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。

　　你以前总说我的眼睛会说话，喜怒哀乐都藏不住。现在窗外的雨顺着玻璃流下来，像手掌的纹路。我突然想起你曾经拉着我的手，教我认爱情线，却总是故意避开那条断裂的线。原来你早就知道结局。

　　衣柜里还挂着你的白衬衫，第三颗扣子上缠着两根你的头发。每次打扫时，我都会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，袖口扫过空气时，仿佛能听见去年夏天的蝉鸣。洗衣液的味道早就淡了，可今天突然闻到一阵紫阳花凋谢时的苦涩，就像你离开后我的心情。

　　厨房的地砖缝里卡着半颗扣子，是你做饭时不小心崩掉的。我蹲下来摸着那个圆圆的痕迹，耳边好像又听见你在雪夜里煮汤的声音，你说要把北海道的雪都煮化给我喝。现在砂锅落满灰尘，我却怎么也学不会你开火时那个轻巧的动作。

　　收拾书房时，发现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。座位13A和13B之间还留着你的气息。那天电影里的情侣在分手，你突然把冰凉的手塞进我的口袋，用指甲在我手心写着"要记得"。到底要记得什么呢？是散场时你偷偷擦掉的眼泪？还是回家路上你突然变得沉默的背影？

　　最近总是失眠，数羊的时候总会想起你大衣上的牛角扣。月光从防盗网照进来，碎成一片片，就像你戴的月光石耳环。床头的月球灯忽明忽暗，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停电的场景——你在应急灯的光晕里递给我一颗薄荷糖，剥开糖纸的声音那么清脆，像是唤醒了整个世界。

　　梅雨季到了，门口的伞筒还在等你的透明樱花伞。雨水顺着管道哗哗流下，我站在十二楼听着，突然明白有些再见是不需要说出口的。就像你喝咖啡时留在杯底的糖，就像我怎么也调不准的手表，就像阳台上那盆你忘了带走的罗勒，枯枝像是在诉说着我们都不懂的秘密。

　　昨晚梦见自己变成了你行李箱的轮子，在机场光滑的地面上滚动。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不断变化，我终于用你教我的意大利语说出了"再见"。醒来时发现枕头上有根长发，在晨光中微微发亮，像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个谜题。

　　台风要来了，整座城市都在风雨中摇晃。我守着锅里煮开的牛奶，看着泡沫升起又破灭，像转瞬即逝的星河。门铃突然响了，我急忙去开门，却只有空荡荡的楼道。一阵风吹进来，带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，就像你常用的香水味道。

　　阳台的绿萝突然长出了新芽，嫩绿的叶子蜷曲着像婴儿的小拳头。我轻轻摸着这些新叶，忽然明白了：有些相遇注定要用半生的雨水来浇灌，而离别，不过是新生命开始前必须经历的漫长黑夜。（杭州余杭:王怀海）